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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母亲小脸泛白,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阿妈!”
詹美凤站起来上楼,美若紧随其后,“阿妈!”
“等你契爷回来就好了,现在操心有什么用?”
美若此刻极其需要玛利亚站在楼顶泛着金光高呼一句“圣母玛利亚”
作旁白。
“契爷回来?阿妈,你相信契爷会回来?他若是不回呢?”
詹美凤欲言又止,随即高声唤司机,“阿陈!
阿陈!
备车!”
“阿妈,天都塌了,你现在尚要去打牌?如果银行收屋,我们住去哪里?小舅舅只会花钱不会还钱,别指望他会给我们付房租水电!
将来会怎样你知不知道?”
她母亲倏然转回身,“你告诉我怎么办?从今日起,我天天带着便当盒去中环上班,一间百英尺的小公司里不见日光对着打字机噼啪十个钟?还是蹬着三寸高跟鞋,穿到大腿根的旗袍,站在鲤鱼门酒家外,顶着海风不停点头哈腰喊‘多谢惠顾,慢走再来’?”
“那又怎样?不到三个月你能勾到个董事做继室,泡个豪客当偏房。
你和小舅不就是这样打算的吗?所以你们不着慌。”
她母亲气得半身作抖,“詹美若,你阿妈十六岁可以去做舞小姐养家,你也可以!”
房门哐一声在眼前阖上。
七姑安慰美若,“大小姐我看着她大,和老爷一般的性情。
只是说说,不忍心的。
小小姐,你不要不开心。”
“我没有不开心。”
事到临头时何有第二选择?美若挺胸,“瞧,我尚未发育,但凡它们两个能隆起两寸,要我做我也去做了。”
她先天不足,十三岁少女身形如十岁孩童。
厚颜如此令七姑变色,“话不可以乱讲,詹家的女孩儿……”
“七姑,忘了你们的詹家吧。”
七姑沉默,“……老太爷是好人,我阿爸到死念念不忘。
又疼老爷,虽说是庶子,可老来得儿,看得如珍宝一般。
只可惜老爷不争气,兄弟们也太……”
她是詹家几代人的婢仆,不好说本家老爷们的坏话。
人老了,爱谈古,多得七姑嘴碎,美若对外公家世知之甚详。
詹家世代行医,晚清开始做南北行生意,战祸时老太爷去世,死前担心小儿受嫡子们欺负,特地命最信得过的大管家,也就是七姑的父亲,带着美若外公远来南方。
只可惜美若外公太不争气。
“那些就不提了,我担心现在和未来。”
美若垂下肩膀,掩不住颓丧。
她一直清楚,别人的嫁妆是家世,她只得倚仗一纸证书。
名校的毕业证是日后新生活的通行证,庇理罗女中以出产名媛闻名,她能进去,将来考学留洋都会容易很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