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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南絮看着山间空旷的草棚,还有那些被碾压得锃亮的下山坡道,心中那股不安愈发明显。
按理说,矿山里的工人大多是流放于此的罪犯,会有官兵严格看管,但是除了守在洞口的两个兵,其他人都不知去向。
等了小半个时辰,洞里才匆匆忙忙跑出来几个武官打扮的人。
矿监军的头目柳斌见到来人,眼神一滞,而后捋开卷起的衣袖,尽量把自己捯饬周正后,跪地朝李南絮行了个大礼:“景王殿下大驾光临,下官有失远迎,还望殿下见谅。”
李南絮见柳斌满头大汗,问:“矿山里头正忙着?”
柳斌的头伏得极低,惶恐着一张脸含糊道:“是的,是的。”
李南絮直觉面前的人有话想说,但又不好怎么开口。
他看向柳斌身后的一名吏胥,只见这吏胥身上全是灰,手背上还有细小的血痕,像是刨过什么东西。
李南絮:“适才本王听到了山上有响动,莫非,是出了什么事?”
柳斌一听,吓得身子一哆嗦。
李南絮将他的反应收入眼中,明白自己猜对了。
矿山向来受朝廷直管,抚州这边的官吏无权干涉,陈芳生一党若想从此处挪用出铜来,必然要与监管铜矿的矿监秘密勾连。
说白了,这矿山中有陈芳生的同党。
然而,私铸铜钱一事已被揭露多日,张意礼的死是陈芳生在斩草除根,想必矿山中的这位也逃不掉被清理的命运。
李南絮直接问:“死了几日了?”
柳斌知晓这位景王殿下是个精明的,瞒是瞒不住的,泄了一口气道:“四五日了。”
李南絮:“死的是谁?”
柳斌:“死了好一些,得有五六个,都是负责看管工人们装卸矿石的吏胥,还有一个是下官的副手,叫邓侨,平时很能干,矿山的大小事务他都安排得井井有条。
结果没想到,前几日山里提前爆破,他们这一队人没来得及出来,活生生被埋了。
下官第一时间就派人去救他们了,但是洞太深了,坍塌得太狠,我们所有人都去清理石块了,一直到今早才打通,结果……结果,他们全都死了,被砸得血肉模糊啊。”
柳斌想起矿洞里面血腥凄惨的一幕,忍不住感慨。
矿山里死人是常有之事,但平日里死的都是戴罪的工人,无甚重要,柳斌也从未放在心上,直接把尸体丢到乱葬岗就完事了。
但是这回死的是朝廷的官吏,虽然官儿都不大,但人一多事情就严重了,若是报到京里,这就是事故,他这个矿监头目是要担责的。
李南絮听了他的话,明白了他适才磕磕巴巴不敢言的原因。
也明白了,自己又来晚了一步。
李南絮拧了拧眉,问:“为何要提前爆破?”
柳斌怔了一下,惶恐道:“原本爆破是安排在今日的,但如今是梅雨季节,库里的那些火药快受潮了,若是再不用就会浪费。
下官考虑着,向朝廷领用火药得层层报批,实在麻烦,所以就让爆破工人提前去做了,而且下官记得很清楚,下官是通知过手底下的人的,谁知,谁知还会出这样的事。”
“你既提前通知过,爆破如此危险,他们怎会那么大意,还停留在矿洞里?”
李南絮有些疑惑。
柳斌:“那几日邓侨心神不宁,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,下官,下官猜,是下官同他说话时他没留心,结果酿成了大祸。”
李南絮听了这些,还是觉得没那么简单,但观柳斌的神态,又不像是撒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