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单问筠迷恋某个网络游戏,通宵达旦闯关了三天两夜,最后起身泡方便面时,由于血糖太低,脑供氧不足,昏迷过去,醒来后饥肠辘辘,开始只顾着吞食喂给的稀粥,并未多想,待缓过劲来,差点儿没再昏过去。
呆滞了十来分钟,又恨掐了大腿一把,传来的剧痛,证实不是在梦里,紧随而来的这具身体的记忆片段,放电影般的一一闪过,她不得不面对现实。
看过很多,觉着都是些无稽之谈,却又忍不住在孤寂的夜里,在电脑上翻阅了一本又一本,没曾想,买了无数次彩票没中过半毛钱的自己,这回中了个大奖。
单问筠出生在南部的一个沿海小城市,爸爸是个小有成就的商人,妈妈是全职家庭主妇,就她一个女儿,自小娇生惯养,大三那年父母出国五度蜜月,巴黎飞夏威夷时,飞机失事无人生还,单问筠除了父母的骨灰还领到一笔巨额的赔偿金,却永远失去了家的温暖。
她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,自己也还是个学生,就把爸爸的公司转让给了大伯。
毕业后,她换季般转换工作,单问筠手里的钱足够她这辈子挥霍,上班对她而言只是为了打寂寞,兴致来时,在职场上的明争暗斗,不论输赢,新鲜期过了,再换个地方上岗。
单问筠长得还不错,瓜子小脸的清秀佳人很有邻家妹妹的味道,高中开始就不乏追求者,妈妈怕女儿年龄小不知轻重在这方面管得很严,她自己也没太大兴趣,除了学习就是换花样的玩,大学毕业还是纯情小花一朵,工作后尝试交男朋友,背看上眼的男人接二连三,爱她的钱胜过爱她本人,心伤了几回就谈了,辞掉最后一份文员工作后,就、开始宅居生活,昔日的朋友多是成家立业,在外地的在外地,生孩子的生孩子,想出门逛街也找不到人陪,索性除了一日三餐,其他东西都在网上淘,每天看看电视玩玩游戏,反正衣食无忧,这辈子不为钱愁。
没曾想玩个游戏,把自个给玩成了郑二妞,本来在那个时代独身一人,不过是耗费时日,在那活着其实没太大区别,可想起这个身体的处境,她就潇洒不起来。
单问筠只知道吃太多撑的是什么滋味,哪里体会过饿得太过,肠壁都贴一块的恐怖,郑家估计郑家连茅厕都可以省了,肠胃里哪还能刮出一滴水来。
刚穿过来时是有些兴奋,想着既来之,则安之。
郑家虽然穷点,人口虽然多点,不过看过那么多的,凭着自己根正苗红的重点大学本科毕业生,要逆转不堪的局面,还不是手到擒来,单问筠激动了,澎湃了。
没等她掀起大浪来,小浪就差点就被拍死在沙滩上。
郑家的最后几粒米,都被大妞熬成粥,就是单问筠来到这个世界吃下的第一种食物,味道还行,就是稀了点,见着边上的四郎,紧巴巴的盯着她的碗猛咽口水,不过两岁多点,却是不哭不闹,只是一旁看着,她虽然还没饱,也实在不忍,剩下的半碗都喂给了四郎。
根据郑二妞的记忆,郑家每日吃两顿,在巳时和酉时,也就是北京时间上午十点和下午六点左右的样子,几个孩子都不大,也不能出去找活干,只能早睡晚起,少跑动肚子也就没那么饿。
这些日子姜氏不振,家里的米缸面袋早就见底,大妞领着大郎和二郎,每日出门采些野菜,再放小抓玉米面,煮成糊糊度日,单问筠想着等会饿了就吃糊糊,反正都活过来了吃什么不行。
等到天色快黑得时候,大妞进厨房做饭,姜氏还是有些体虚,躺在单问筠旁边睡着,刚经历大喜大悲,体力有些不支,大郎和二郎分担烧火、洗菜的任务,三郎还有些惊魂不定,守在妹妹不走,四郎喝完半碗稀粥,自己玩了一会儿,躺在母亲的怀里睡去了,人小食量不大,可以等到明天再用食。
等到大妞几人搬上炕桌,摆好碗筷,才推醒姜氏和妹妹,一家人围了炕桌,吸吸呼呼吃得都很香。
单问筠杯具了,她占了郑二妞的身体,也继承了她少得可怜的记忆(一个五岁的孩子能记得多少东西),就是没她的好胃口,说单问筠锦衣玉食得养大也不为过,善家不论是事故前还是事故后,没差过钱,偶尔吃顿粗粮,还是专门下馆子,野菜都是加了鸡汤什么精制的,味道鲜美,那像现在嘴里含着的野菜糊糊,又苦又涩,卡在喉咙口,她使劲想往下咽,喉咙里有股阻力,自的堵着,怎么也咽不下去,生理和心理僵持不下,看着姜氏和大妞几人,吃着糊糊跟吃燕窝鱼翅似的,那个香啊,单问筠突然间想起了爸爸和妈妈,就觉着委屈得不行,开始泪眼朦胧。
姜氏见着二妞鼓着个腮帮子,不呑不咽,快哭出来的样子,以为她是噎着了,赶紧伸手拍她后背,连着几下不见成效,忙使了大郎下炕倒水。
大郎顾不上穿鞋就往厨房跑,眨眼间就端回碗水,洒出好些。
姜氏接过碗,递到女儿的嘴边,道“乖囡,不怕啊,给娘喝口大的,就下去了,来。”
单问筠就着姜氏的手,喝了一口咽下,接着又连喝几口,才把嘴里的糊糊洗漱干净。
姜氏见着女儿没事,放下心来,心里嘀咕,怎么喝糊糊也能噎着。
单问筠自是不想再沾这野菜糊糊,可家又没别的东西能吃,想着刚醒来时饥肠辘辘的难受劲,她又开始人神交战,最后在姜氏又哄又骗下,一口糊糊就着一口白水,把胃糊弄饱。
姜氏见着小女儿奇怪的举动,以为她是刚才被噎得受了惊吓,也不深究怎么就被糊糊噎到这个高深的问题。
姜氏又在炕上歇了一天,就开始下炕做些零碎的小事,走起来还有些漂浮,手上的绣花针有时候会找不准位置,到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,过了两天身体好了大半,每日里都紧赶慢赶的绣荷包。
荷包的材料是从金景福绸缎铺领回来的,金景福是茂山县城里的最富盛名的老字号,要求很高,活要细密,荷包上的花样子都金景福定好的模式,要是把布料损伤了,还要赔二文钱,但绣好的荷包比别家给的钱要多些,像自己手里绣着的蝶戏花,能换回五文钱来,在别的店铺只给三文。
姜氏绣功很不错,飞舞的蝴蝶绣出来,都能感觉到它拍动翅膀的声音,可就是做活有些慢,两天才能完成一个。
家里就剩一小袋玉米面,就是每天吃糊糊也是支撑不了多久的,更让她揪心的是,二妞自打出了那档子事,醒来后都是用白水就着糊糊吃下去的,糊糊本来就没多少干料,这又灌下半肚子水,久了哪能熬得住,都三天了还是如此,昨天吃过饭后,见着她跑出屋去干呕,今天更严重,才吃下半碗,就都吐在院子里,那样式怕是胆汁都吐出来了,到了晚上还是如此,姜氏没办法,只能睡前给孩子喝上两大碗温水。
都是一锅煮出来出来,几个孩子都没事,偏就她跟喝下毒药般,以前也是吃过野菜糊糊的啊,这是怎么啦,可恨自己没用,孩子都这般了,连个大夫也请不起。
姜氏裹了被子抱着二妞,没舍得点油灯,只是时不时的探探女儿的鼻息,凭着那点微弱的出气,终于挨到天亮。
单问筠整晚都醒着,饿得肠子绞着痛,想昏睡过去都成了奢望。
窝在姜氏的怀里,渐渐的她好像闻到妈妈身上久违的体香,还有只有妈妈才能给予的温暖,曾经多少个夜晚,她一个人躺下床上,空荡荡的屋子装饰得豪华亮堂,可打开再多的灯,也照不亮心底的阴暗。
原本单问筠有些怨恨的,恨老天的无情,让自己同时失了双亲;怨命运的作弄,把自己穿到这个陌生的时代,却是这么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出身;也有些瞧不上姜氏,连个家都维持不住。
即使几天下来,姜氏对她百般呵护,大郎几个也是事事照顾,她都是冷眼旁观,压制住郑二妞的情绪回应,只把自己当个陌生人。
野菜糊糊也不是真就如同砒霜难以入口,只是单问筠打心底里抗拒现实,放任自己肠胃做出不要命的抵抗,甚至想这要是再饿死了,会不会就这么穿回去,至于郑二妞能否重生,她选择不去考虑。
姜氏一次次探试自己的呼吸,单问筠都会从心底涌出股炙热,在脑部冲散开来,引得鼻腔酸了一回又一回。
单问筠贪婪地汲取姜氏身上传来的温暖,郑二妞从阴暗的角落里攀爬出来,身体里的两个灵魂第一次出共鸣。
久旷的亲情重回心田,就像握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单问筠舍不得撒手,心里死寂的浪花开始冒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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