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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夜的重雾好似毛雨一般。
脚下的尘土溅湿鞋子和裤脚,使得疲乏的腿脚越发沉重。
本来,走在路上的战斗部队和后勤部队是吵吵嚷嚷的,牛喊马叫,烟火闪亮,偶然还会听到哼唱小调的声音。
到了深夜就不是这样了,队伍和骡马虽然仍旧不停地行进,却好似全都进入了睡乡,一点声息没有。
世界显得非常寂静、荒凉。
他们又走了整整一夜,实在太疲劳了,左问右问始终没有问明他们部队的宿营地点。
在拂晓的时候,便茫然地跟着一支马匹很多的队伍,进了一个很大的树木丛生房屋密集的村庄。
四
张华峰一觉睡到中午,直到太阳晒到他们睡觉的牛车棚子里,才似醒非醒地坐起来。
睡得真美,将近二十天里,只有这一觉算是睡得最满足的。
他揉开眼睛以后,好似一颗子弹穿过他的身边一样,身子突然起了震动,心里簇起了一把皱纹。
睡在他脚头的金立忠和周凤山还在打鼾,睡在他身边的秦守本却不在了,一个对秦守本不信任的念头,在他的脑子里闪动了一下,但紧接着他又驱逐了那个念头,“他家在江南,不会走的。”
他心里暗自地说。
班长不在,他是班里除了班长杨军以外仅有的一个共产党员,他的责任心要求他把和他在一起的三个战友照管好,至少,他要使他们三个人一路安全,返回到连队里。
他在他们三个人的面前努力地约束自己,使他们三个人对他信任,但又不发生他以领导人自居的印象。
可是,秦守本他们三个人出于对他的敬重,从班长杨军与他们分别以后,就把他看成是代理班长。
防止惊醒睡在他脚头的人,张华峰把身上的毯子轻轻掀起,赤着脚走到车棚外面才穿上鞋子。
“秦守本到什么地方去了呢?”
张华峰在车棚子前后走了一圈,又走到水塘边上,看看秦守本是不是洗脸去了,不在,那里只有一群鸭子在水里翻上翻下。
他在水塘边捧了水漱漱干苦的口,洗了脸,便又皱着眉头,左顾右盼地走回到车棚子里。
拿起小旱烟筒,他吸着烟。
坐在车棚门口的太阳地里,眨动着充血的眼睛,寻猎着秦守本的身影。
原来,秦守本在半小时以前,被一个什么突然的声响,从梦里惊醒。
醒后,他觉得口干,到住着队伍的居民家里找水喝,碰到了军司令部作战科长黄达,黄达和他谈了几句话以后,把他带走了。
秦守本惶惑地被带到一位高级首长那里,高级首长正在吃午饭,秦守本也就在那里饱啖了一顿,并且得到了一支他很少吸过的刀牌香烟。
“你们班里还有几个人?”
听秦守本说了他所经历的战斗情况以后,高级首长问道。
“四个人。”
秦守本回答说。
“四个什么人?”
“一个机枪手,一个弹药手,我跟张华峰,都是用步枪的。”
高级首长从桌子边走到秦守本跟前,用他那乌光逼人的眼睛,在秦守本的脸上和全身观察了一下。
因为对方庄严的神态发出了一种威力,本来就有些紧张的秦守本,不由地向后移了半步。
也在这个时候,他在对方的脸上和全身打量了一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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