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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罗吩咐将人带进来。
那僧人须发皆白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撑着一口气,牵了个身量只及他腰的小和尚,进门便带着小和尚跪下了,“谢公主救命之恩。”
青罗叫他们起来说话。
僧人涕泪交加,将手中攥着的一本薄册子呈上。
“这是贫僧那惹祸的大弟子留下的,那日他来,给了一个包袱,贫僧没细看,其余物件已被大理寺收走,只这册子,因小徒拿去玩,落下了,贫僧想起大弟子曾说是方丈当宝贝藏着的,不知是何物,贫僧既已放出来,不敢再送大理寺。”
春杏接了册子,回身交给青罗。
素绫封底,印了些脏污的黑泥圈印,想是垫过碗碟。
青罗翻了翻,似是个清单,事无巨细地罗列了各项财产,多是田地,肥瘦、四至俱都清清楚楚,只不知有何蹊跷。
寺庙既已被查,留着这册子有何用?
“贫僧这把年纪,活够了,徒儿却还小,死了可怜,这回没想到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,公主恩德,贫僧师徒没齿难忘,”
僧人惶恐道,“大弟子做了什么,贫僧委实不知,只怕这册子又是个祸端。”
青罗沉吟道:“这册子,大师莫与旁人提起。”
僧人忙点头应下。
谢治尘下值回府,青罗点了盏灯,盘膝坐在明间榻上,仍在研究这册子,听见脚步声,转过头,嫣然一笑:“谢大人回来了,本宫这有个册子,正好想劳烦大人看看。”
虽已入秋,暑气依旧。
她穿了身缃色素底宽袖薄衫,内里一件霜白束胸百叠裙,墨缎般的青丝松松束于身后,一张小脸脂粉不施,却如经年美玉,细致白腻,未琢而器,点上长眉乌目,便似注入了生气,玉面顿时鲜活起来,言笑间灵动娇媚。
谢治尘出神地看着,陡然生出几分恍如隔世之感。
前世她也这样等过他,如今再等他,心境恐怕已大不相同。
他在她眼里看出期盼、善意,甚至关切,唯独没有倾慕。
“大人怎么了?可是累了?”
青罗合上册子,关心道,“大人累了便先去歇息,明日再说不迟。”
谢治尘没作声,走过去,在榻沿坐下,与她隔着檀木案几,伸手取了册子来看。
青罗替他斟了杯茶,安静等他看完,问:“大人可看出这册子有甚用处?”
谢治尘不答反问:“公主这册子从何而来?”
青罗道:“妙映寺一个僧人给的。”
“面上瞧不出什么,不过,”
谢治尘顿了顿,将那册子对着灯盏照了照,“公主且看此处。”
青罗凑过来打量,页角上似是写了几个小字,谢治尘往后翻了几页,每页同一处都有,其意难解。
谢治尘将那册子重新叠好,“县衙当有罚没资财时所依据的清单,比对过,兴许能见端倪。”
青罗问:“大人有法子看那清单?”
谢治尘嗯了一声,却未解释如何去看。
青罗正迟疑问不问,忽瞥见他手背有一道伤痕,因那肌肤冷白,灯下瞧着,那红痕便触目惊心。
“大人的手怎么了?”
谢治尘缩回手,轻描淡写道:“书刀所划,没事。”
“伤处不宜碰水,沐浴怕有不便,”
青罗顿了顿,又道,“可要叫个人来服侍大人沐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