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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水从廊下铁马淅沥滴落,溅在她低伏的脊背上,薄薄青衫洇湿一片。
良久,有人淡淡地笑了声。
“心慈?”
这声音低而冷,浑似镇在壁龛下的一团幽云,凝着数点冰晶。
她以额触地,不敢起身,四周一片死寂,只有微弱的呼吸声。
“叫什么?抬头回话。”
江蓠咬了咬牙,顶着一脸雨水直起腰,小心翼翼地向上看了眼,这一眼却好巧不巧瞟在那人腰带的佩饰上,刹那间犹如白日见了鬼,僵了一瞬,没再往上看。
“学生永州人士,姓田名安国,家中是贩丝绸的。”
她很快便恢复镇静,流畅地自报家门。
“时辰尚早,怎么现在就交卷了?”
“回大人的话,今日中秋佳节,祖父正病着……”
江蓠泫然欲泣,“我自觉考得不错,想早些回家与他团圆报喜。”
“报喜?早了吧!”
刚才呵斥她的那名仆从嘲笑。
江蓠以袖拭面,惶然不语。
正盘算再说点什么脱身,后颈倏然搭上一只温凉的大手,这突如其来的接触叫她险些蹿了起来,死死按捺住心脏狂跳,脑中全然空白。
那只手修长有力,掌心带着薄茧,好似如来佛的五指山,带着沉沉威压卡在颈骨处,还使力揉捏了两下。
“起来罢,本官又不是什么吃人的妖魔,要拦着你尽孝。”
那人收手冷冷道。
她仓促理了理单衣,淌着汗站起来,又听他问:“年岁几何?何人作保?第几号舍?”
江蓠垂首一一答了,对方又接连抛出几问,好在她对雇主身世倒背如流,无一漏怯。
那人沉吟须臾,抬袖一振敝膝,跨上石阶,携一股凛冽清霜之气与她擦身而过。
她回首看时,只见四个带刀的玄衣侍卫簇拥一人,飘飘然往后堂去了。
隔着丈许远,那宽大绯袍流金溢彩,数只白鹤展翅欲飞,彤云清雨间,腰上系的一只皓白小球依稀可辨。
惹祸的伞丢在地下。
江蓠慢慢捡起,长长呼出一口气。
这口气还没吐完,远处隐约传来人声:“楚阁老,这边请……”
若说刚才是活见鬼,这下就如晴天一个霹雳,直直劈在了江蓠天灵盖上。
姓楚?
饶是她听说这届乡试管得比以往严,却怎么也没料到历来考风清正的豫昌省,竟被朝廷秘派了这一位大员过来整顿……
不,他肯定是专门抓人来了!
今年新入阁的文华殿大学士楚青崖名声在外,资历虽浅,却在内阁中排行第三,是最得小皇帝信任的大臣。
庙堂江湖几乎无人不知他的冷血铁腕,关于他如何扳倒政敌、抄家灭门的事迹传了百八十个版本。
最要紧的是,其人科举出身,刑部淬炼,据传当年就是被作弊拉下了进士名次,因此最厌恶考场弄虚作假。
他要抓作弊,一定会抓出几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,以儆效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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