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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6节（第4页）

&esp;&esp;月贞等得心浮气躁，只瞟他一眼，“去歇着吧，天要黑了。”

&esp;&esp;前些时候回雨关厢，元崇的亲生爹娘倒是老宅子里去拜见过。

他亲娘生了，抱着孩子在琴太太屋里磕头，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好话，哄了十两银子并几匹好料子。

&esp;&esp;爹娘欢欢喜喜抱着孩子去了，始终未过问他。

陈阿嫂说那不是他爹娘了，他的爹娘只有渠大爷与贞大奶奶。

&esp;&esp;渠大爷他不认得，只认得月贞。

可她待他淡淡的，只是偶尔人说他的不是，她肯出面维护他。

就为这一点，元崇舍不得走，总盼着能与月贞多说几句话。

&esp;&esp;陈阿嫂晓得他的心，牵起他的手往榻前送一送，“我们崇哥新学了一首诗，快，念给母亲听。”

&esp;&esp;元崇得了指点，忙背起两条胳膊，摇头换脑背起来，“小时不识月，呼作白玉盘……”

&esp;&esp;月贞只用半神听着，待他背完，敷衍了两句，“崇儿真是长了个聪明脑袋。”

&esp;&esp;元崇失落地把头垂了一阵，跟着陈阿嫂回偏房里歇息。

月贞支颐着脸照旧将太阳望着，恨不得追它下去。

&esp;&esp;好容易盼到夜深人静，她点了盏灯笼，瞒芳妈说是去芸娘屋里借个东西，走到那横岫洞里，吹了灯在石案上坐着等。

&esp;&esp;了疾这会正打着盏灯从角门上过来。

门首三个小厮坐在地上吃酒抹牌，见了他也不起身，仰着面招呼，“快二更天了，鹤二爷还往我们这里来做什么？”

&esp;&esp;时至今日，了疾才算说了个完全的谎话，“我来寻霖二哥。”

&esp;&esp;那小厮呵呵道：“巧了，今晚上我们二爷没出门去，像是在家。

鹤二爷快去，省得一会二爷就睡了。”

&esp;&esp;了疾提着灯笼往园内走，远处有巡查的下人走过去，看不见人，只瞧见几枚漂浮着的灯，像一只只烙铁似的眼睛，老远地盯着他。

&esp;&esp;他是不怕人看的，也不怕人无端的议论，因为他是男人，又是李家的二爷。

就是蒋文兴真闹出什么话来，他顶天就是叫家里人笑话奚落一阵子，为了阖家的体面，他们也不会宣扬出去，于前程上终归没甚大碍。

&esp;&esp;然而男人家闹出的荒唐事太多，一桩接一桩的新闻，功迟早能掩了过，这叫“浪子回头金不换”

，世人待男人在私行上的不检总是格外宽容。

可女人大不一样。

&esp;&esp;他真到了那里，该怎样回月贞的话？无非是既违佛法又背俗礼，瞒着人偷鸡摸狗，令她终身在俗世里抬不起头；或是骗她，也骗着自己。

&esp;&esp;无论哪种境况都非他所愿。

倒不如不去，不如回头，权当无事发生。

&esp;&esp;本来也无事发生。

&esp;&esp;那厢月贞等到一颗心逐渐灰淡，还不见人来。

墙外二更的梆子声敲得悠长又慢，一下一下地，心也一点一点地坠向底。

&esp;&esp;也许那些猜测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期盼，她大概是迷糊了，把他的一片善意错会成了喜欢。

其实出家人慈悲为怀，怜悯众生。

&esp;&esp;这样思想着，她由洞里钻出来，看见满园溶溶月光，恍如一片落了空的梦，跌碎在漆黑的长夜里。

她迎着月光凄寂地笑了笑，忽然有眼泪落在手上。